告白即绝交?笨蛋女主的反向情書

 

> 林晚第七次向蘇澄遞出“絕交書”。

> 全班都在笑:“這次又是因為她借你橡皮沒還?”

> 蘇澄卻當眾撕碎她的信:“林晚,你以為絕交那麼容易?”

> 次日全校公告欄貼滿“戰書”:

> “放學後櫻花樹下決鬥,輸了當我女朋友。”

> 林晚氣得發抖赴約,卻看見蘇澄穿著白紗裙。

> “來決鬥啊,”蘇澄笑著擦掉她的眼淚,“這次你翻譯對我的意思了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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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次了!


這絕對是第七次!林晚的手指用力攥緊那張被揉得皺巴巴、邊緣毛毛躁躁的紙條,幾乎要把它捏成一個可悲的小紙球。心臟在胸腔裡橫衝直撞,撞得肋骨生疼,幾乎要從喉嚨口蹦出來。她深吸一口氣,那口氣帶著走廊裡粉筆灰和陳年木頭桌椅的乾燥氣味,卻沒能帶來絲毫平靜,反而像滾燙的岩漿一樣堵在胸口。目光死死鎖定在前排那個挺直的背影上——蘇澄的馬尾辮總是梳得一絲不苟,像她這個人一樣,乾淨、俐落,帶著點生人勿近的冷硬。


就是現在!林晚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,動作幅度大得帶倒了桌角邊緣搖搖欲墜的筆袋,“嘩啦”一聲,各色筆桿稀裡嘩啦滾了一地。她顧不上去撿,也顧不上周圍同學瞬間聚焦過來的、帶著點看好戲意味的驚詫目光,像一枚被點燃引信的小炮彈,“噔噔噔”幾步就衝到了蘇澄的課桌邊。


“蘇澄!”聲音出口,尖利得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,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破音。


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下來。翻書聲停了,竊竊私語聲停了,連窗外樹梢上聒噪的麻雀都像是被這聲嘶吼驚得噤了聲。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釘過來,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林晚發燙的臉上。她甚至能清晰感覺到後排那個總是喜歡起哄的男生,張浩,正興奮地用胳膊肘猛捅他同桌的肋骨。


蘇澄終於轉過身來。她的動作不緊不慢,帶著一種林晚永遠學不來的從容。那雙清亮的眼睛抬起來,平靜無波地看向林晚,眼神裡沒有一點意外,只有一絲……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、林晚絕對不願意承認的、類似於無奈的情緒?這眼神像一根小針,輕輕紮了林晚一下,讓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“噗”地漏掉了一小半。


不行!不能退縮!林晚猛地將手裡那團被汗水浸得微濕的紙條,用力拍在蘇澄乾淨得能反光的桌面上,發出“啪”的一聲脆響。


“給…給你的!”聲音還是沒能完全控制住,帶著點顫音,臉頰燙得像要燒起來,“我們……絕交!”


最後兩個字,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。


死寂只持續了短短一秒鐘。


“噗嗤——”


“哈哈哈哈!”


“哎喲喂,又來了又來了!”


“第七次了吧?林晚同學,你這是刷新紀錄啊?”


“這次又因為啥?蘇學霸呼吸的空氣擋著你了?還是她借你橡皮沒還?”


哄堂大笑像海嘯一樣瞬間席捲了整個教室。誇張的捶桌聲、口哨聲、模仿她剛才那句“絕交”的怪腔怪調此起彼伏。林晚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扔在舞臺中央,每一寸皮膚都暴露在刺眼又嘲弄的燈光下。她死死咬著下唇,嘗到一點鐵銹般的腥甜,眼睛死死盯著蘇澄,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、視死如歸的決絕——快看信啊!笨蛋!這次不一樣!我明明寫的是……


蘇澄的目光終於從林晚那張紅得快要滴血的臉上,緩緩移到了桌面上那團可憐巴巴的紙團上。在全班幾乎要掀翻屋頂的爆笑聲中,她伸出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,用一種近乎優雅的姿態,拈起了那團紙。動作慢條斯理,帶著一種刻意的、令人抓狂的遲緩。她甚至還慢悠悠地將紙團在指尖轉了轉,像是在掂量一個有趣的玩具。


林晚的心臟被提到了嗓子眼,她幾乎能聽到血液在耳膜裡奔流的轟鳴。快拆開!快看啊!我寫的是“我喜歡你”,這次絕對沒錯!雖然…雖然寫的時候手抖得厲害,但每一個字她都確認過了!


蘇澄終於開始展平紙團。她的指尖靈巧地剝開一層層褶皺,動作依舊從容得令人髮指。紙張被完全攤開,露出裡面歪歪扭扭、力透紙背、寫得比平時大了幾乎一倍的幾個字。


林晚屏住了呼吸,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。


蘇澄的目光落在紙上,停留了大概有兩三秒。那兩三秒對林晚來說漫長得像一個世紀。然後,林晚清楚地看到,蘇澄那張總是沒什麼表情的臉上,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?那絕對不是笑!是嘲諷!一定是!


下一秒,蘇澄捏著紙張的兩邊,當著林晚的面,也當著全班幾十雙眼睛的面,手指一錯——


“嘶啦——”


清脆響亮的撕裂聲,像一道驚雷劈在林晚的頭頂。


那張承載著她所有笨拙心意、被她反復修改確認、寫著“我喜歡你”的紙,被乾脆俐落地撕成了兩半。蘇澄的手指沒有停頓,繼續交錯著,“嘶啦——嘶啦——”,動作穩定而冷酷,將那兩半再撕成四半、八半……細碎的紙屑像一場小小的、冰冷的雪,從她的指縫間飄落,紛紛揚揚地灑在桌面上,也灑在了林晚瞬間凍僵的心上。


周圍的笑聲詭異地低了下去,變成了壓抑的抽氣和竊竊私語。所有人都被蘇澄這突如其來的、堪稱殘酷的舉動驚呆了。


蘇澄抬起眼,目光直直地看向呆若木雞的林晚。那眼神裡沒有憤怒,沒有厭惡,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,平靜得讓人膽寒。


“林晚,”她的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穿透了教室裡殘餘的嘈雜,帶著一種冰泉般的質感,“你以為,”她頓了一下,微微傾身向前,那張清冷的臉在林晚急劇收縮的瞳孔中放大,“絕交,是這麼容易的事?”


每一個字,都像裹著冰渣的錘子,重重砸在林晚的心坎上。那張被撕得粉碎的紙,那平靜又冷酷的眼神,那輕描淡寫卻重逾千斤的反問……


“哇——!”


林晚再也控制不住,巨大的委屈和羞恥像決堤的洪水,瞬間沖垮了所有防線。她發出一聲崩潰的哭喊,猛地轉過身,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,跌跌撞撞地衝出了教室門。她甚至沒看清方向,一頭撞在了走廊上一個半人高的藍色塑膠垃圾桶上,“哐當”一聲巨響,垃圾桶應聲倒地,裡面的廢紙和空飲料瓶滾了一地。林晚被撞得眼冒金星,額頭生疼,可她完全顧不上,連滾帶爬地爬起來,頂著額頭上迅速鼓起的一個滑稽的紅包,哭得滿臉鼻涕眼淚,踉踉蹌蹌地跑遠了。那狼狽逃竄的背影,活像身後有惡鬼在追。


教室裡,死寂蔓延。


蘇澄靜靜地站在原地,目光落在滿桌的細碎紙屑上。她彎下腰,在一片狼藉的地上,撿起了一小片剛才被林晚撞倒垃圾桶時帶出來的碎紙片。那上面只有一個字,一個被用力描摹過很多遍、筆劃都顯得有些粗黑的字——“喜”。她纖細的手指捏著那片小小的紙,指尖微微收緊。周圍的同學大氣都不敢出,只覺得空氣裡剛才那種爆笑的熱度瞬間被抽幹,只剩下冷冰冰的尷尬和不解。蘇澄沒有看任何人,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將那枚小小的、殘缺的“喜”字紙片,夾進了自己攤開在桌面的英文課本扉頁裡。


***


第二天清晨,空氣裡還殘留著夜雨的濕潤涼意。林晚頂著一雙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睛,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,磨磨蹭蹭地挪進校門。昨晚她蒙在被子裡哭了半宿,枕頭濕了一大片,腦子裡翻來覆去全是蘇澄撕碎那張紙時冰冷的眼神和那句誅心的話。絕交……不容易?她什麼意思?難道折磨自己、看自己一次次出醜,就那麼有意思嗎?


她低著頭,恨不得把臉埋進胸口,像只躲避陽光的陰影裡的蝸牛。只想快點穿過人群,溜進教室,找個角落把自己藏起來。


然而,離教學樓還有十幾米遠,她就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。


平時這個點,校門口雖然人多,但大都行色匆匆趕往各自教室。可今天,教學樓前那塊巨大的公告欄周圍,卻反常地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!人頭攢動,黑壓壓一片,簡直比校慶表演時還要熱鬧。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像煮沸的開水,嗡嗡地彙聚成一片喧囂的海洋。


“哇靠!誰幹的?這麼勁爆?”

“決鬥?女朋友?這什麼古早言情劇橋段?”

“蘇澄?!是那個冰山學霸蘇澄嗎?她寫的?”

“對象是林晚?昨天鬧絕交那個?這劇情反轉得我CPU要燒了!”

“放學後櫻花樹下?有好戲看了啊!”

……


林晚的心臟猛地一沉,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毒蛇,倏地纏繞上來,讓她瞬間手腳冰涼。蘇澄?決鬥?女朋友?這些詞彙像亂箭一樣射進她混亂的腦子裡。她僵硬地抬起頭,視線越過前面攢動的人頭,死死釘在公告欄上。


只見那原本貼滿了各種通知、表彰和社團海報的公告欄,此刻幾乎被同一種規格的、顏色醒目的A3粉紅色卡紙完全覆蓋!一張張粉紙排列得整整齊齊,像一片突兀又招搖的桃花瘴。


每張粉紙的正中央,都用極其張揚的、龍飛鳳舞的黑色大字體寫著同樣一句話:


**“林晚:放學後櫻花樹下決鬥,輸了當我女朋友。蘇澄”**


那字體氣勢十足,力透紙背,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、不容置疑的霸道。落款“蘇澄”兩個字,更是簽得瀟灑不羈,帶著某種宣戰般的挑釁。


轟——


林晚只覺得一股滾燙的血氣猛地沖上頭頂,瞬間燒幹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昨晚殘留的委屈。憤怒!無邊的憤怒!像火山岩漿一樣在她體內奔湧咆哮!


蘇澄!她怎麼敢?!


昨天當眾撕碎她的心意,用那種羞辱的方式踐踏她的尊嚴,今天又用這種荒唐至極、嘩眾取寵的方式把她釘在全校的恥辱柱上!決鬥?輸了當女朋友?這算什麼?把她當猴耍嗎?把她林晚當成什麼了?一個可以隨意戲弄、隨意擺佈的小丑?!


“啊啊啊!蘇澄——!”林晚發出一聲近乎野獸般的怒吼,那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調。她像一頭髮狂的小牛犢,猛地推開擋在前面看熱鬧的人群,不顧一切地沖向公告欄。圍觀的學生被她這副要吃人的樣子嚇了一跳,下意識地讓開一條縫隙。


“讓開!都給我讓開!”林晚尖叫著,撲到公告欄前,雙手並用,指甲狠狠摳向那些刺眼的粉紅色紙張,瘋狂地撕扯起來,“混蛋!神經病!誰要跟你決鬥!誰要當你女朋友!你去死吧蘇澄!”


“嘶啦——嘶啦——”


脆弱的粉紅色卡紙在她暴怒的撕扯下發出痛苦的呻吟,瞬間變得支離破碎。碎片像粉紅色的雪片,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地。周圍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和手機拍照的“哢嚓”聲。


林晚不管不顧,只覺得胸腔裡那股邪火燒得她五臟六腑都在疼。她要把這些該死的東西全部撕光!一片不留!她要讓蘇澄這個混蛋看看,她林晚不是好欺負的!撕!撕碎這該死的“戰書”!撕碎蘇澄這張虛偽又惡毒的臉!


直到最後一張粉紅色碎片被她狠狠揉爛摔在地上,林晚才喘著粗氣停下來,胸口劇烈起伏,眼睛因為憤怒和用力而佈滿血絲。她環視周圍那些或驚愕、或興奮、或純粹看戲的臉,猛地一跺腳,用盡全身力氣對著教學樓的方向嘶吼:


“蘇澄!你給我等著!放學櫻花樹下是吧?好!我林晚奉陪到底!看我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!你這個超級無敵大混蛋——!”


吼完,她轉身就跑,像一顆出膛的炮彈,再次撞開人群,沖向教室的方向,留下身後一地狼藉的粉紅碎紙和一群被這驚天動地“宣戰”徹底點燃了八卦之魂的圍觀群眾。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她憤怒的餘溫和那句殺氣騰騰的挑戰宣言。


放學鈴聲尖銳地劃破黃昏的空氣,像一聲衝鋒的號角。


林晚“噌”地從座位上彈起來,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。她甚至沒等老師那句“下課”的尾音完全落下,就已經像一陣小旋風似的卷出了教室後門,速度快得只在門框邊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。


“喂!晚晚!等等我!” 好友陳曉曉焦急地喊著,手忙腳亂地收拾書包。


“不等了!” 林晚頭也不回地吼了一嗓子,聲音在走廊裡激起回音,“去幫我收屍吧!” 她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:沖到櫻花樹下,用盡畢生所學(雖然也沒什麼學過),把蘇澄那個可惡的混蛋狠狠揍趴下!讓她知道戲弄自己的代價有多慘重!


夕陽的金輝潑灑在校園小徑上,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邊。可林晚完全感受不到這份暖意,她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沸騰,拳頭捏得死緊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腦海裡不斷回放著公告欄上那刺眼的粉紅色戰書,還有蘇澄那張總是波瀾不驚、此刻想起來卻格外欠揍的臉。屈辱、憤怒、一種被逼到牆角的絕望感……複雜的情緒在她胸腔裡激烈碰撞,幾乎要炸開。


繞過圖書館的轉角,那棵巨大的、枝繁葉茂的櫻花樹已然在望。它孤零零地矗立在操場邊緣的僻靜角落,此刻正是花期尾聲,枝頭掛著稀疏的淺粉色花朵,更多的花瓣已經零落成泥,在樹下鋪了一層柔軟的、帶著淡淡腐朽香氣的毯子。


樹下站著一個人影。


林晚腳步猛地一頓,像被無形的繩索絆住,硬生生剎停在距離櫻花樹還有十幾米遠的地方。她劇烈地喘息著,胸口像拉風箱一樣起伏,可那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睛,卻在看清樹下景象的瞬間,瞳孔驟然放大,裡面的火焰像是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,“嗤”地一聲,熄滅了大半,只剩下難以置信的茫然和一片冰冷的死灰。


夕陽熔金般的光線穿過稀疏的花枝,斑駁地灑落。


樹下站著的,是蘇澄。


但……那絕不是林晚預想中穿著校服、準備好“決鬥”的蘇澄。


她穿著一條裙子。


一條……白色的裙子。


不是那種普通的連衣裙。層層疊疊的輕紗堆疊出蓬鬆的裙擺,在帶著暖意的晚風裡微微飄蕩,閃爍著柔和的珠光。精緻的蕾絲花邊點綴著領口和袖口,腰間系著一條細細的、綴著小小珍珠的絲帶。裙擺下露出纖細白皙的小腿和腳踝,腳上踩著一雙……一雙同樣帶著點細閃的淺口小皮鞋。


她甚至……化了點淡妝?原本就清麗的眉眼被勾勒得更加清晰,唇上點了一抹淡淡的、水潤的櫻粉色。


夕陽的餘暉溫柔地籠罩著她,給她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朦朧的金邊。微風拂過,幾片遲暮的櫻花瓣打著旋兒,輕輕落在她蓬鬆的發頂和潔白的紗裙上。這一刻的蘇澄,美得像一個從童話森林裡走出來的精靈,純粹、夢幻,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,也與林晚腦海中那個冷酷撕碎紙條、張貼“戰書”的惡魔形象……判若兩人。


時間仿佛凝固了。


林晚就那麼僵在原地,像一尊被風化了的石像。拳頭還緊緊握著,可手臂上的肌肉卻因為極度的震驚和無措而微微顫抖。大腦一片空白,所有的憤怒、所有的屈辱、所有的“戰鬥計畫”,在這一身潔白紗裙的映照下,顯得那麼荒誕、可笑、不值一提。她甚至忘了呼吸,只是呆呆地看著,看著那個站在櫻花樹下、美得不真實的蘇澄。


蘇澄也看到了她。


看到林晚僵在原地、一臉被雷劈了的呆滯模樣,蘇澄的嘴角,終於緩緩地、清晰地向上彎了起來。那笑容不再是平日裡轉瞬即逝的冷淡弧度,而是像初春破開冰層的暖陽,帶著真實的溫度,甚至……有那麼一絲頑劣的得意?


她抬起手,指尖輕輕拂去落在肩頭的一片花瓣,然後,朝著呆若木雞的林晚,微微歪了歪頭。晚風揚起她耳側幾縷柔軟的髮絲。


“來了?” 蘇澄的聲音響起,帶著一種林晚從未聽過的、輕快又柔軟的語調,像羽毛輕輕搔過耳膜,卻在林晚混亂的腦海中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。


她看著林晚那張由震驚迅速轉為極度困惑、然後又開始隱隱泛紅、眼眶也跟著迅速蓄起水汽的臉,臉上的笑意更深了,帶著點狡黠的亮光。她朝前走了兩步,那蓬鬆的紗裙裙擺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,在滿地櫻花瓣上劃出柔和的弧線。


蘇澄在林晚面前站定,距離近得林晚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一股乾淨清冽、像是陽光曬過青草的味道,混著極淡的、甜絲絲的櫻花氣息。


林晚的嘴唇哆嗦著,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,一個字也發不出來。她看著蘇澄抬起手,那隻骨節分明、乾淨漂亮的手,輕輕地、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溫柔,撫上了她的臉頰。


微涼的指尖觸碰到她滾燙皮膚的瞬間,林晚猛地一顫,像被微弱的電流擊中。緊接著,那隻手用指腹,極其輕柔地、一點一點地,擦拭過她的眼角——那裡,不知何時,已經蓄滿了溫熱又委屈的淚水,正不爭氣地要往下掉。


“哭什麼?” 蘇澄的聲音放得更輕了,像在哄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。她細緻地擦掉林晚眼角的濕潤,指尖的動作帶著一種林晚做夢都不敢奢望的呵護。


然後,蘇澄微微低下頭,那雙清亮如寒星的眼睛,此刻盛滿了林晚完全看不懂的、複雜又溫柔的光,直直地望進林晚慌亂無措的眼底深處。


她臉上的笑意未減,甚至帶上了一點點促狹的、近乎挑釁的意味,輕聲開口,那聲音清晰地敲在林晚嗡嗡作響的耳膜上:


“不是要來決鬥嗎?”

“林晚同學……”

“這次……”

“你翻譯對我的意思了嗎?”


翻譯……意思?


這五個字,像五把鑰匙,猛地插進了林晚被憤怒和震驚塞得滿滿當當、鏽跡斑斑的大腦鎖孔裡。只聽“哢噠”一聲輕響,某種堅硬的、封閉的東西被撬開了一條縫。


決鬥……輸了當女朋友……


潔白的紗裙……


此刻近在咫尺的、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……


無數混亂的碎片,被這句輕飄飄的話瞬間點亮,強行拼湊起來!


昨天那張被撕碎的紙條!那上面她明明寫的是“我喜歡你”!蘇澄撕了它,卻沒有扔進垃圾桶,她甚至……撿起了那個“喜”字碎片!她說“絕交沒那麼容易”……


今天的“戰書”!輸了當女朋友?誰會穿著這樣一身……一身簡直像要去約會、像新娘禮服一樣的白紗裙來決鬥?!這根本不是宣戰!這……這分明是……


林晚的眼睛一點點瞪大,瞳孔深處的茫然和憤怒像退潮般迅速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的、幾乎要將她淹沒的震驚和難以置信。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,然後又被猛地鬆開,劇烈地、失序地狂跳起來,撞擊著肋骨,發出沉悶的“咚咚”聲。血液轟鳴著沖上頭頂,燒得她耳根通紅,臉頰滾燙。
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 她艱難地發出兩個單音節,喉嚨乾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。她想問,你到底是什麼意思?想問,這身裙子是怎麼回事?想問,你撕我的信,貼那種東西,現在又……又這樣……蘇澄,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混蛋?!可所有的話語都堵在喉嚨口,混亂地攪成一團,一個完整的句子也拼湊不出。


看著林晚那副徹底懵掉、臉紅得像熟透蝦子、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可愛模樣,蘇澄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,像春水般蕩漾開來。她忽然伸出雙手,捧住了林晚那張滾燙又呆滯的臉。微涼的掌心貼上灼熱的皮膚,帶來一陣奇異的戰慄。


“笨蛋。” 蘇澄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,像是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出口,輕柔得近乎歎息,“你寫了七張絕交信。”


林晚被捧著臉,動彈不得,只能傻乎乎地看著她,大腦一片空白。


“每一張,” 蘇澄微微湊近,溫熱的氣息拂過林晚的鼻尖,帶著她身上那股乾淨又甜絲絲的味道,“我都當成情書收著呢。” 她的聲音壓得更低,像羽毛搔過心尖,帶著一種近乎蠱惑的魔力,“林晚,你的反話,我翻譯了整整三年。”


轟!


最後一句話,像一道驚雷在林晚混沌的腦海裡炸開!三年?反話?她……她都知道?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那些彆彆扭扭、詞不達意、甚至完全說反了的……心意?


巨大的衝擊讓林晚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。她像一個被拔掉電源的機器人,僵在原地,連眼珠都忘記了轉動。只有那顆心臟,在胸腔裡瘋狂擂鼓,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。


蘇澄凝視著她這副傻乎乎的樣子,臉上的笑容溫柔得不可思議。她捧著林晚臉頰的手微微用力,將她拉得更近。近到林晚能清晰地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扇形陰影,看到她清澈瞳孔裡自己呆滯的倒影。


“所以……” 蘇澄的聲音輕得像夢囈,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決心,“這次,該輪到我說了。”


她深吸一口氣,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裡,此刻清晰地映著林晚的身影,盛滿了林晚從未見過的、幾乎要溢出來的、純粹而明亮的喜歡。


“林晚,”


她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黃昏的寧靜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更多的卻是堅定和溫柔,一字一句,鄭重無比:


“我、喜、歡、你。”


“不是反話。”

“不是絕交。”

“是蘇澄,喜歡林晚。”


“很喜歡,很喜歡。”


每一個字,都像一顆裹著蜜糖的小石子,輕輕地、卻又無比清晰地投入林晚混亂的心湖,激起一圈圈劇烈擴散的漣漪。


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安靜了下來。風停了,遠處操場上隱約的喧囂消失了,連樹梢上最後幾片掙扎的花瓣都仿佛凝固在了半空。林晚的視野裡,只剩下蘇澄那張近在咫尺的臉,和她眼中那片只為自己閃爍的星辰大海。


所有的憤怒、委屈、不解、羞恥……都在這句直白到近乎莽撞的告白聲中,煙消雲散。心口像是被溫熱的、柔軟的什麼東西徹底填滿了,脹得發酸,又甜得發慌。


眼淚,毫無預兆地再次湧了上來。這一次,不再是因為憤怒和委屈,而是某種更洶湧、更陌生的、幾乎要將她淹沒的巨大情感洪流。滾燙的淚珠瞬間蓄滿眼眶,模糊了蘇澄清晰的輪廓,然後,毫無防備地,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。


蘇澄捧著她的臉,看著那晶瑩的淚珠劃過她通紅的臉頰,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。她沒有再說話,只是微微低下頭,用自己的額頭,輕輕抵住了林晚的額頭。


微涼的觸感傳來,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。


林晚的淚水流得更凶了。她閉上眼睛,感受著額頭相抵處傳來的溫度和蘇澄輕淺的呼吸。混亂的思緒終於開始沉澱,那些被強行翻譯過來的“反話”,那七張可笑的“絕交信”,那張撕碎的紙條,那鋪天蓋地的粉紅“戰書”,還有眼前這身潔白得不真實的紗裙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指向了同一個答案。


一個她從前想都不敢想的答案。


“你……” 林晚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,帶著濃重的哭腔,像被欺負狠了的小動物,“你……你昨天……為什麼要撕掉……為什麼要貼那個……”


她問得語無倫次,但蘇澄聽懂了。


蘇澄輕輕蹭了蹭她的額頭,發出一聲極輕的歎息,帶著點無奈,又帶著點終於得逞的小得意。


“因為你太笨了,晚晚。” 她的聲音悶悶的,帶著點鼻音,異常柔軟,“寫了七次反話,一次都沒發現我看得懂嗎?”


林晚一噎。


“撕掉,是因為……” 蘇澄頓了頓,似乎在組織語言,“你寫在紙上的,和你真正想說的,是反的。那不是我想要的。”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,“我想要真的。”


林晚的心臟像是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。


“貼那個‘戰書’……” 蘇澄的聲音裡染上了點點笑意,“是想逼一逼你這個縮頭小烏龜。” 她稍稍退開一點點,看著林晚哭得紅通通、濕漉漉的眼睛,眼神亮得驚人,“你看,效果不是很好嗎?你來了。”


她頓了頓,指尖輕輕拂去林晚臉頰上一顆新的淚珠,聲音放得極輕,卻帶著某種堅定的力量:


“而且,我也穿著‘戰袍’來了。”


蘇澄微微低頭,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這條在夕陽下閃著柔和珠光的白紗裙,再抬起頭時,那雙眼睛裡仿佛落滿了揉碎的星光,明亮、坦誠,帶著毫無保留的喜歡,直直地望向林晚眼底最深處的慌亂和羞怯。


“林晚,我喜歡你。” 她再次清晰地重複,聲音不大,卻像誓言般鄭重,“現在,輪到你了。”


晚風溫柔地穿過櫻花樹稀疏的枝椏,捲起幾片零落的花瓣,打著旋兒,輕輕落在她們相抵的額發間,落在蘇澄潔白的紗裙上,也落在林晚因為哭泣和緊張而微微顫抖的肩頭。


黃昏的光線柔和得如同金色的薄紗,將樹下相擁(額頭相抵也算擁抱!)的兩人籠罩其中。空氣裡彌漫著櫻花將逝的淡淡甜香,混合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,靜謐得只剩下彼此交纏的呼吸和心跳聲。


林晚的眼淚還在無聲地往下淌,但之前的洶湧已經平息,變成了溫熱的、細細的溪流。蘇澄的額頭貼著她的,那微涼的觸感像是一塊鎮靜的玉石,奇異地安撫著她體內翻江倒海的情緒。蘇澄的手指依舊捧著她的臉頰,指腹溫熱,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,輕輕摩挲著她濕潤的皮膚。


“輪到你了。” 那句話,像羽毛,又像小鉤子,輕輕撓在林晚的心尖上。


輪到她?輪到她說什麼?


說……說“我也喜歡你”嗎?


這個念頭一旦升起,就像野火燎原般瞬間席捲了林晚的意識。無數次在心底演練過,卻從未說出口的四個字,此刻沉甸甸地壓在舌尖,帶著千鈞的重量,又裹著滾燙的甜蜜。她張了張嘴,喉嚨卻像是被什麼粘稠的東西堵住了,發不出任何聲音。臉頰燙得驚人,心臟在胸腔裡像一匹脫韁的野馬,瘋狂地擂動著,撞擊著肋骨,發出沉悶又急促的“咚咚”聲,震得她自己都耳鳴。


不行……太羞恥了!當著蘇澄的面……說這種話……


她下意識地想低下頭,想躲避蘇澄那雙過於明亮、過於坦誠、仿佛能看穿她所有心思的眼睛。可蘇澄捧著她臉頰的手微微用力,帶著一種不容退縮的溫柔,固定著她的姿勢,讓她無處可逃。


“晚晚,” 蘇澄的聲音又輕又軟,像摻了蜜糖的溫水,帶著鼓勵,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,“看著我。”


林晚被迫抬起濕漉漉的眼睫,撞進蘇澄的視線裡。那雙眼睛裡沒有催促,沒有不耐,只有滿滿的、幾乎要溢出來的期待和溫柔。夕陽的金輝落在她的睫毛上,跳躍著細碎的光點,美得讓人心悸。


“我……” 林晚的嘴唇顫抖著,終於擠出一個氣音。她深吸一口氣,像是要鼓足畢生的勇氣,閉上眼睛,用盡全身力氣,大聲地、清晰地喊了出來:


“我……我也討厭你!最討厭你了蘇澄!”


話音落下的瞬間,林晚猛地睜開眼睛,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!完了!又說反了!怎麼又說反了!她明明想說的是……是……


巨大的懊惱和羞恥像海嘯一樣瞬間將她淹沒。她看著蘇澄,眼神裡充滿了絕望,恨不得立刻找條地縫鑽進去,或者讓時間倒流!


然而,預想中的錯愕、失望、甚至生氣,都沒有出現在蘇澄臉上。


蘇澄只是靜靜地看著她,那雙清澈的眸子裡,先是掠過一絲極其短暫的怔忪,隨即,像是冰雪消融後初綻的春花,一抹巨大的、燦爛得不可思議的笑容,驟然在她臉上綻放開來!那笑容明亮得晃眼,帶著洞悉一切的狡黠和濃得化不開的寵溺。


她非但沒有鬆開手,反而更緊地捧住了林晚滾燙的臉頰,整個人都湊得更近了。溫熱的氣息拂在林晚的鼻尖和唇上,帶著她身上那股乾淨又甜絲絲的味道。


“嗯,聽到了。” 蘇澄的聲音含著濃濃的笑意,像融化的蜜糖,甜得發膩,“‘最討厭’我了。” 她故意拖長了“討厭”兩個字的音調,尾音上揚,帶著顯而易見的戲謔。


“蘇澄!我不是……” 林晚又急又羞,眼淚又要湧上來,試圖解釋。


“噓——” 蘇澄的指尖輕輕壓在了她微微顫抖的唇上,阻止了她混亂的話語。她的眼神溫柔得不可思議,帶著一種近乎神聖的篤定。


“晚晚,” 她凝視著林晚慌亂羞怯的眼睛,聲音輕得像羽毛飄落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你的反話,我聽懂了。”


她的拇指輕輕摩挲著林晚柔軟的下唇,眼神專注而深情。


“現在,” 蘇澄的聲音低沉下來,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,她微微偏頭,溫熱的氣息越來越近,目標明確地鎖定了林晚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的、帶著淚水鹹澀氣息的唇瓣,“該收一點利息了。”


話音落下的瞬間,那片溫軟的觸感,帶著無比的堅定和溫柔,輕輕地、卻又無比清晰地,覆蓋了上來。


林晚的腦海中像是炸開了一片絢爛的煙花!所有的思緒、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被徹底炸飛!世界瞬間安靜下來,只剩下唇瓣上傳來的、陌生而柔軟的觸感,帶著蘇澄的溫度和氣息,霸道地佔據了她所有的感官。


那是一個很輕很輕的吻。像初春的櫻花瓣落在唇上,帶著涼意和清香,轉瞬即逝。卻又像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洶湧澎湃、永不停息的漣漪。


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,又仿佛只過了一瞬。


當蘇澄微微退開,那雙近在咫尺的、含笑的眼睛凝視著林晚時,林晚依舊保持著那個捂著嘴巴(雖然手被蘇澄拉下來了)、眼睛瞪得溜圓的呆滯姿勢,像一隻徹底石化、靈魂出竅的傻兔子。只有臉頰上迅速蔓延開的、堪比火燒雲的豔紅,和那雙依舊濕漉漉、此刻卻盛滿了巨大震驚和一片空白的眼睛,證明她還是個活物。


蘇澄看著她這副模樣,眼底的笑意滿得幾乎要溢出來。她伸出手,這次沒有捧臉,而是溫柔地、帶著點憐愛地,揉了揉林晚被晚風吹得有些淩亂的發頂。


“笨蛋晚晚,”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、慵懶又滿足的沙啞,像吃飽饜足的貓,“這下,翻譯對了嗎?”


林晚依舊處於靈魂離體狀態,沒有任何反應,只有睫毛因為過度震驚而微微顫動著。


蘇澄也不在意,她輕輕拉起林晚那隻依舊有些僵硬冰涼的手,將它包裹在自己溫暖的掌心。她的目光越過林晚的發頂,投向遠處天邊那抹最絢爛的晚霞,嘴角噙著一絲志得意滿的微笑,輕聲宣佈,像是在下達某個甜蜜的判決:


“記住了,從今天起,你還有……”

她故意頓了頓,側過頭,看著林晚終於開始聚焦、卻依舊茫然的眼睛,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亮光。

“七千三百句反話,要對我負責翻譯到底。”

“女朋友。”


最後三個字,她說得又輕又柔,像一片羽毛落在林晚的心尖上,卻帶著某種不可撼動的歸屬感。


夕陽將她們的身影長長地投射在鋪滿櫻花瓣的地面上,緊緊依偎,融為一體。風過林梢,卷起零星的粉色花瓣,在金色的光暈裡打著旋兒,飄向遠處。空氣中,那若有若無的甜香,仿佛變得更加濃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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